先秦漆画文化

中国先秦漆画文化源远流长，其历史可追溯至商代。作为我国独有且最早发明的艺术品，漆画巧妙融合了漆器和绘画艺术，在绘画史上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。夏代漆器工艺较为简朴，色彩运用有限，主要采用浅雕和漆绘两种技法。漆画艺术中，油漆的应用至关重要，却与西方的油画技法迥异。此外，其表现手法亦与壁画、帛画有所区别。商代漆器工艺较夏代更为成熟，装饰纹样丰富，红黑对比鲜明，给人以清新之感。此时期漆器装饰不仅大量使用漆料，还结合了浅雕、漆绘、镶嵌绿松石、蚌片及贴金等多种技法。纹饰既有写实也有夸张变形，色彩描绘单色或多色并存。器物上绘有雷纹、蕉叶纹、夔纹、龙纹、虎纹、饕餮纹、弦纹、圆点纹等复杂图案，部分花纹还镶嵌有涡纹蚌泡和不同形状的松石。如河北蒿城县台西村出土的商代漆盒，其一以朱漆绘饕餮纹和圆点纹；其二为朱地云雷纹；另26片漆器残片绘有饕餮纹、夔纹、圆点纹、雷纹和蕉叶纹，镶嵌绿松石，形状有三角和圆角方形，多镶嵌于饕餮纹睛部和眼角；河南罗山天湖出土的商代漆木柲，通体黑漆，以丝线构成方格云雷纹；安阳侯家庄大墓的漆抬盘，采用嵌石片、蚌片、角牙等技法，通体髹漆，饰花纹；殷墟商后期小屯墓出土的漆豆，腹部绘夔纹和圆涡纹，足部绘饕餮纹。

在西周时代，漆器装饰艺术较前代有了显著提升。彩绘与镶嵌蚌泡或铜饰片的巧妙融合，成为该时期漆器装饰图案的显著特色。例如，湖北圻春西周遗址出土的漆杯，其圆筒形杯身以黑色和棕色为底，绘有红彩纹饰，分为四组，每组由雷纹或回纹构成带状纹饰，其中第二组还绘有圆涡纹蚌泡，每组纹饰间以红色彩线分隔。在琉璃河M1193大墓中，漆盾上嵌饰人面纹女孩圆形、菱形铜片饰。西周时期漆器装饰种类和数量显著增多，题材范围拓宽，纹样丰富多变。除动物纹、几何纹、饕餮纹、云气纹等外，还融入植物与人物元素。组合形式包括独立纹样和连续纹样，且地纹运用广泛。如湖北毛家嘴西周早期遗址的残漆杯，以黑色和棕色漆为底，朱漆彩绘有回蚊、云雷纹、涡纹和线条纹；陕西茹家庄西周墓M1甲、乙两室出土的木棺漆皮，多绘云纹；岐山贺家村西M113和M52周墓出土的漆器残片，以朱黑色漆彩绘几何化动物纹；灵台草坡、洞山西周墓漆棺，纹饰为朱、黑相间的云纹、草纹和几何纹；陕西韩城梁带村考古发现的龙纹漆器遗迹等。由此可见，西周漆器纹饰从商代的动物纹为主，逐渐转变为以几何纹为主导，且西周晚期漆器纹饰的几何特征更为突出，多镶嵌蚌泡，强化了漆器纹饰的几何化造型。

春秋战国时期，我国漆艺迎来蓬勃发展。髹漆材料与制作工艺的革新，使得漆器造型精致，纹饰华美，远超前朝。漆器纹饰细腻生动，色彩鲜明，以黑为底，红彩点缀，既朴素又华贵，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。战国时期，漆器优良品质逐渐被世人认知，其轻便、坚固、耐酸、耐热、防腐的特性，以及可根据用途灵活变化的外形和不断创新的装饰绘画，使其在多个领域逐渐取代青铜器。南方楚国漆器尤为盛名，这与当地漆树资源丰富有关。楚漆器种类繁多，用途广泛，包括家具、容器、卧具、妆具、乐器、兵器、葬具、杂器、玩物等，纹饰既有传统龙凤、鸟兽图案，也有反映社会生活的图画，如狩猎、车马、歌舞等。

战国漆器的装饰图案，明显源自商、西周时期的青铜器与玉石器的云雷、夔龙、凤凰、蟠螭、蟠虺等纹饰，经过演变而来。然而，商、西周青铜器上的严谨禽兽纹样，在本期作品里往往被拆解、打散、变形，进而图案化，并与器物造型巧妙结合，呈现出丰富多样的组合，营造出无数充满活力的奇异画面。特别是云雷纹等自然气象纹样，在战国漆器装饰图案中尤为突出。常见的是纯云气纹或转化为云形结构的龙、凤图案，这些纹饰蜿蜒流转，相互交织，翩翩起舞，给人以气势磅礴的深邃感和生命力的跃动，达到了极高的艺术成就。

战国漆画所绘禽兽、神祇与人物，与《山海经》、《楚辞》等古籍所载天地、山川、神灵相映成趣。如曾侯乙墓漆棺上的引魂升天羽人、鸾凤，以及人面鸟身珥蛇的“禺疆”与“土伯”，还有衔烛照太阴的“烛龙”；漆衣箱上的后羿射日图；长台关楚墓锦瑟漆画中的人面鸟身羽人，以及御龙遨游的神人；曾侯乙墓漆棺、湖北江陵楚墓木雕座屏、湖南长沙颜家岭楚墓漆奁上的啖蛇大鸟，虎座飞鸟、镇墓怪兽等，均展现了战国漆画丰富的神话想象与浪漫情怀。同时，漆画亦生动描绘现实生活，如曾侯乙墓鸳鸯盒上的撞钟击磬、击鼓舞蹈图，长台关楚墓锦瑟上的狩猎、燕乐场景，均造型夸张，充满奇趣。

战国漆画以朱、黑二色为底，沿袭了“禹制祭器，外墨内朱”的古老技艺。除朱、墨之外，更融入黄、蓝、绿、白、褐、金、银等十余色，整体给人以鲜明对比与丰富变化的视觉冲击，尽显华美壮丽之姿。纹样或呈二方连续，或规整有序，或自由奔放；笔触或细腻工整，或挥洒自如，展现了高超的艺术造诣。装饰手法多样，包括彩绘、镶嵌、针刻、雕镂，以及金银铜扣与金银彩绘等。